在我衣箱里,有一双黑色圆口布鞋,那是早年我离沪赴京求学时母亲邮寄给我的。 因父亲早逝,家庭经济困窘, 我家过日子全靠在银行当练习生的姐姐工资维持;为节省开支,一家大小的布鞋都由母亲亲 手所做。 母亲做布鞋有一定 程序。通常她老人家先找出家中用过的破旧床单撕成碎布片,取少许面粉打成糨糊,用糨糊 将碎布片层层重叠粘贴在一起,待贴好的碎布片变硬挺后,她再把按尺寸大小剪成的纸鞋样 剪下来,粘贴在硬挺的碎布片上作为鞋底。母亲用穿着粗麻线的针一针一针地纳鞋底,直至 整个鞋底四周都被针线一一纳过成为所谓“千层底”之后,配上母亲做的黑色圆口鞋面,请 弄 堂 口 的 鞋 匠 师 傅 绱 鞋 , 一 双 漂 亮 的 布 鞋 最 终 做 成 。 回忆上中小学时,每逢下午 放学回家,我常见做晚饭的母亲蹲在自家灶台后边添柴火边纳鞋底,灶口的火光映红了满布 皱纹的母亲的脸庞,厨房墙壁上映照着母亲双手纳鞋底的频繁动作,一个勤劳妇女的形象就 在跳荡的火光中不断映现。 后来我进入京城大学学习,常把忙于家务又忙着纳鞋底的母亲记挂于心,在写给母亲的信中 总要劝母亲多多休息,保重身体,可不久接到母亲寄来的布鞋时,母亲在家纳鞋底的情景立 即映入我的脑海,令我想到母亲手执鞋底穿针引线的每一个动作。母亲的手指由此生出许多 老茧,我从内心领悟到母亲赋予儿女的真诚与爱抚。我知道,母亲是希望远在异乡的儿子能 学 有 所 成 , 有 朝 一 日 在 姐 姐 出 嫁 后 , 能 支 撑 起 家 庭 的 未 来 。 如今,母亲寄给我的一双圆 口黑色布鞋依然保存在我的身边。它时时让我记起失去父亲的家庭当年所经历的穷苦,也象 征着一位早已离去的慈母对儿子的关爱。